斧子

〖转生/将军饼×书生齐〗待从头（二）

齐之侃一路艰难，还是进了京。
在进京路上，他结识了一位游历归来的年轻士子，自称仲堃仪，也是寒门出身，两人境遇相似，甚是投机。仲堃仪听说了齐之侃的事情，便主动将他引荐到自己所读的学宫中。得一位夫子的赏识，齐之侃在学宫依旧干着杂事补贴费用，平日里与其他学生一同念书。
在这里，齐之侃一直待到了来年，考完试放榜的时候。
结果却，名落孙山。
那天，齐之侃在大红的榜单前面站到了深夜，直至夜露落了一身，露水也落在榜纸上，榜纸掉色，顺着墨色的字迹流下来，滴在墙根是黑红的颜色，如同他慢慢凝固下来的心头上一腔子血。
可怕的流言，可恶的卦象，怒而无可奈何。

到了清晨，齐之侃慢慢走回学宫，像往常那样，开始打扫各进的院落和厅中桌椅。扫到一半，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。
齐之侃心如死灰，可还是警觉的，他转到前厅，却看到一截蓝色的衣裾，闯入者与他四目相对：“齐生，我正好在寻你！”
“我……还未和公孙兄贺喜。”齐之侃嘴角翘了翘，勉强凑了个笑容。
来的人名叫公孙钤，在今秋科举中拿了榜眼。公孙出身书香世家，是这学宫的旁听生，不在这里挂名念书，也不住在学宫里，隔三差五过来，只是为了结交朋友，其人长袖善舞，却不似一般政客那般虚伪，言行磊落，谦谦君子，在学宫中人缘很好。不过齐之侃平日寡言，与公孙钤的接触并不多，不知道这个人此时过来，找自己何事。
“你的事、我听说了。”公孙钤似乎是跑来的，有些气喘，“我与齐生你平日交往不多，可你的文章我却逐一品读过，论才学见识，你可不在我之下……”
“名次已出，公孙兄多说无益。”齐之侃摆摆手，拿起扫把准备回后院。
“不要把命运交给流言和鬼神！”
齐之侃背影僵了一下，公孙钤接着说到：“我昨天找了你一天，就想与你说这句话，齐生，下一次考试，不过就三年，三年后，有我与仲兄在，我不信这朝堂还会像如今这般芜秽。”仲堃仪这次落后了公孙一名，拿了探花。
“公孙兄倒是很有雄心壮志。”齐之侃苦笑，“齐某能在学宫中安稳地过上这几个月，已经是夫子的恩赐，诸位师兄也为了我求过不少情，如今我名次难看，也就没有脸面在这里待下去……”
“军队！”公孙钤朗声说到，说话时目光炯然，“军队比朝上干净得多，不会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而看轻你。我听闻最近不少将军帐下都在招幕僚，齐生若能受得军旅的苦，不妨去试试，三年，也是很容易熬过来的。你我都尚年少，就甘心将自己一生输给这些奸人的言语吗！”
公孙钤一番语言甚是赤诚，齐之侃鼻尖酸楚，慢慢转回身来：“军旅之事，在下不甚清楚，还请公孙兄详细说来。”

鬼使神差地，齐之侃决定往西去找寻出路。
只带着学宫的举荐信，和公孙仲堃仪等人为他筹到的一点点路费，骑着一头瘦弱驴子，便出发了。
远惑烟尘路，郊白摇草霜。
行了十几日，路旁的景象愈发荒凉，没了城市和良田，所见人烟不过是来往商旅和有限的几家农舍，偶尔出现些镇店，也多是残垣断壁，早已无人经营。
齐之侃紧了紧单薄披风，早就听闻塞外寒冷，却没想能冷到这个地步，他不得不用驴子，与商队的人，交换了一身暖和的棉衣。
地图并不准确，只是大片空白上一个漆黑的墨点。又过了几日，齐之侃离开了商路，夜晚望着天上的北斗，他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戈壁滩，沙起云行，所见无一活物，连空心的树干和兽骨也都枯瘦，只剩下它们死前扭曲的形状，耳畔的狂风呼啸如刀，齐之侃跪倒在地，张开干裂的嘴唇，向着西边的隐隐可见的营地，放声痛哭。

一个酒囊突然伸到齐之侃眼前，边上有人说到：“天快黑了，你在这里大喊大叫，会引来狼的。”声音低沉，语气却很温柔。
齐之侃吓得赶紧回头，风声盖过了脚步，他居然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，他迟疑着接过酒囊，此人声音柔和，让他放下戒备。
酒囊里面是清水掺了些酒，喝完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，喉咙也滋润了，齐之侃这才打量起眼前的人。
这人身材颀长，穿一身银色铠甲，肩膀和胸膛宽阔，看上去很英武。大半张脸却隐藏在头盔的阴影里，只有一个下巴的轮廓，却是很清秀的样子。
“多谢这位将军，”齐之侃抹了把眼泪，他脸上落了一路的缁尘，此时一抹就成了花猫，“在下……”
“别说了，基本上到这里的书生，都是想来做幕僚的，不过留下的不多，很多人一见到这大漠戈壁，就怂了。”那人盯着齐之侃的脸闷笑一声，又从袖口拿出一条手帕丢到齐之侃脸上，“以后尽量不要哭鼻子，天再冷些，泪水会把眼睛冻住，你可就瞎了。”
齐之侃不好意思起来，咳嗽一声：“还未请教将军名姓。”
“我吗，”那人把齐之侃拽起来，拉上自己的战马，“等回去军营，我再告诉你。”
衰狼夜鸣声满川，此声应同秦与汉。
秦汉沧桑变几番，今人还复守旧关。

（p.s.
1 古时候马还是很贵的，所以读书人大多骑驴。
2 后面可能会有些钤光。
3 小齐之后做幕僚的一些经历，我参考了一下清人袁宏道写的《徐文长传》中的情节，很推荐这篇文章，从各种意义上。能读古文的同学们可以去看一下|･ω･｀)